淺談營養醫學與癌症

台灣營養醫學推廣協會理事長 夏滉 博士

癌症一直困擾著國人的健康，多年來一直位居十大死因之首，縱使醫療科技不斷精進，罹癌存活時間不斷拉長，然而每年新增人數依舊不斷向上竄升，防癌、抗癌已成為你我不可不做的全民運動。癌細胞會以其特異的風格、巧妙的適應，不停的在體內找出生存之路，同樣人類為了擺脫癌症的要命威脅，在醫界、科學界也不斷在找尋可治癒的方法，從手術、化療、放療、熱療、標靶、免疫到細胞療法，都是希望能成功擊敗癌細胞。

人體的健康狀況深深受到飲食的影響，因此一直以來，營養相關研究都著重於探討食物中的營養素與多種慢性疾病的關聯。然而，目前天然食物中含有的各式營養素，因為氣候變遷、土地過度耕種、環境污染等多方因素，使得營養含量越來越低、不良物質越來越高，故人們可能沒有辦法單純從食物中獲取到足夠有效的需要量，現今營養學界也已從一般膳食的調理分配，進展到營養素對於細胞分子層面的影響，尤其是在營養醫學（Nutraceutical）領域中。「Nutraceuticals」一字源自1989年Dr. Stephen Defelice將「Nutrition」和「Pharmaceuticals」結合⁽¹⁾，爾後將其翻譯為「營養醫學」沿用至今，意指從食物中，包括天然植物、膳食補充品、特定食品等提取出特定營養素，並以濃縮的形式，製作成錠狀、膠囊狀、粉狀等配方，使人體能夠從中彌補普通食物中無法到達的營養劑量，藉此獲得健康上的好處，達到疾病的預防及改善，並可減少藥物對身體的副作用。諸多科學有力的證據皆証實，天然營養素可調控並修飾致病基因的解讀及表現方式，也就是從細胞微環境層面改變的營養基因體學（Nutrigenomics）^(2-4)，美國癌症協會（American Cancer Society, ACS）於2020年公告「防癌的飲食和運動指南」中同樣提及營養素對防癌及抗癌的重要性，更特別呼籲民眾要使用有科學實證營養素的正確觀念⁽⁵⁾。因此想要達到精準防癌、抗癌，營養醫學（Nutraceutical）成為不可或缺的一環。

六大常見抗癌輔助營養素及其作用：

1.硒（Selenium）

硒（Selenium）是維持人體健康不可或缺的關鍵營養素，參與體內多種硒蛋白（Selenoproteins）的合成，同時也是抗氧化酵素—麩胱甘肽過氧化酶（GPx）及硫氧還蛋白還原酶（TrxR）的組成元素之一，具有調節免疫、提高抗氧化能力、清除自由基、避免DNA受到損傷、辨識並糾正致癌訊號表達與傳遞、抑制癌細胞生成、轉移及促進凋亡等生理作用^(6-8)。研究上發現，硒的攝取量與癌症密切相關，體內硒含量較低的人有較高的罹癌率和死亡率。美國食品藥物管理局（FDA）也明示：「硒能降低罹癌風險」及「硒可在人體內產生抗癌作用」^(9-13)。

一項針對硒元素合併使用化療藥物─小紅莓（Adriamycin）或紫杉醇（Taxol）與多種癌細胞（乳腺癌、肺癌、肝癌、攝護腺癌、腸癌）的實驗發現，酵母型式硒能輔助增強化療藥物的抗癌效果，圖一示⁽¹⁴⁾。在三陰性乳癌小鼠的實驗看到，當補充足量的酵母型式硒時能有效調節p53蛋白的活性、促進凋亡並抑制腫瘤細胞生長⁽¹⁵⁾。

巴西豆、肉類、內臟類、海產類、穀物類、乳製品、蘑菇等是含硒量豐富的食物來源，然而一般植物性食物會受土壤中的硒含量影響而有大幅的變動，因此難以穩定攝取^(12,16)。目前市面上硒的補充品可分為無機型式與有機型式兩大類。無機型式通常是硒酸鈉（Sodium Selenate）或亞硒酸鈉（Sodium Selenite）的化合物，而有機型式主要是硒與胺基酸結合的有機態，以甲硒胺酸（Selenomethionine）與硒半胱胺酸（Selenocysteine）為主，存在於天然食物中，但無機硒的毒性較高，長期或高劑量食用容易對人體產生不良反應。硒酵母（Selenium Yeast）是藉由在培養酵母的過程中加入硒，活的酵母菌在生長時吸收了無機形式的硒，並與酵母菌體內的胺基酸做有機結合，轉換成有機形式的硒，消除了無機硒對人體的毒性和腸胃刺激，使得硒能夠更高效、更安全地被人體吸收利用，因此硒酵母是迄今為止公認最適合作為補充硒的型式，然而也有不少標榜硒酵母的產品卻是由硒酸鈉混合麵包酵母而成，其毒性仍然存在，提醒民眾在挑選時需留意^(13,16-19)。

2.魚油（Fish Oil）

魚油富含ω-3脂肪酸，主要具有強大的抗發炎與抗癌特性的二十碳五烯酸（EPA）和二十二碳六烯酸（DHA）。這些脂肪酸在體內可代謝生成抗發炎激素、降低發炎因子，如：白三烯素（IL-1β、IL-6、TNF-α）的濃度，並抑制前列腺素等發炎物質的生成。長期慢性發炎是許多癌症發展的驅動因素，因此，控制發炎被視為輔助癌症治療的策略之一⁽²⁰⁾。魚油能透過多種機制輔助癌症治療，包括改善體內發炎反應、增強免疫細胞對癌細胞的辨識能力、抑制癌細胞血管新生和轉移、提高藥物的臨床療效並減少副作用，以及改善患者的生活品質與營養狀況，預防癌症惡病質及其相關併發症。眾多癌症研究表明，在輔助癌症治療方面，魚油和酵母硒的結合使用，可以誘導肺腺癌及三陰性乳癌細胞的凋亡^(21,22)，增強肺癌及腸癌放射線治療效果，如圖二⁽²³⁾，也能經由活化蛋白激酶AMPK調控其內質網壓力因子（如：GRP78、CHOP）、降低癌幹細胞標誌物（如：CD133、ABCG2）、癌症轉移因子（如：AXL、Vimentin）、缺氧誘導因子（HIF-1α）、腫瘤血管生成因子（VEGF），並逆轉標靶藥物及化療藥物的抗藥性^(22,24,25)。在免疫調節方面，能活化免疫T細胞，透過調控GSK-3、T-bet、PD-1等抗癌路徑，提高對癌細胞的敏感性，增強抗癌因子IFN-γ的表現，協同免疫治療藥物（如：Anti-PD-1抗體）對癌症轉移的抑制效果。在癌症預後方面，魚油藉由阻斷癌細胞分泌的蛋白質分解因子（PIF）和脂解因子（LMF），減少肌肉組織和脂肪組織的分解，幫助增加體重及食慾，從而緩解癌症惡病質的發生^(26-29)，大幅提高乳癌、頭頸癌、胰臟癌等癌友的生活品質與存活率。

3.益生菌（Pobiotics）

近數十年來腸道微菌叢（microbiota）與疾病的關聯受到極大的關注，腸道是人體最大的免疫器官，人體有超過70%的免疫細胞聚集在腸道淋巴系統，因此腸道的健康狀態與微菌叢的多樣性和豐富度在人體代謝、免疫平衡等扮演著重要角色。當腸道微菌叢失調會引發局部或全身促發炎反應、黏膜屏障的破壞及DNA損傷變異，並擾亂先天與後天免疫運作，進而誘導多種疾病甚至是癌症發生^(30,31)，與癌症惡病質也有著密切關聯⁽³²⁾，間接影響著癌症病人的生活品質、治療成效、預後與存活率。

近期關於調整腸道微菌叢與多項癌症治療的相關研究陸續得到正向的結果⁽³³⁾，手術前或後補充益生菌可以改善發炎指標、調節免疫力，減少術後感染與併發症的發生，還有助於胃腸功能的恢復^(34,35)。一篇整合23項隨機對照研究表明，接受化療、放療或同步進行（CCRT）的癌症患者補充含有乳酸桿菌（Lactobacillus acidophilus）、雙歧桿菌（Bifidobacterium bifidum）或龍根菌（Bifidobacterium longum）等複合性益生菌組合，可以降低腹瀉發生率及其嚴重程度，並減少止瀉藥的使用量，此外，益生菌的介入顯著降低腹脹、泌尿道感染和敗血症的發生率⁽³⁶⁾。另一篇發表於《歐洲腫瘤內科學會》期刊針對預計接受化療合併造血幹細胞移植的癌症病患，從化療開始前4-7天持續口含益生菌直到黏膜炎消退，結果指出能夠預防性降低口腔黏膜炎的發生及嚴重程度⁽³⁷⁾。多項研究表明有益菌對於免疫調節的幫助，雙歧桿菌透過活化樹突細胞，促進腫瘤微環境中CD8+ T細胞的作用，從而增強抗PD-L1的效果⁽³⁸⁾，並活化NK細胞，提高穿孔素（Perforin）和IFN-γ的表達來發揮抗腫瘤作用⁽³⁹⁾，還能減輕CTLA-4阻斷引起的免疫相關副作用⁽⁴⁰⁾。

要發揮腸道微菌叢對人體的有益功效，益生質的給予極其重要，腸道益菌會將益生質，如菊糖等膳食纖維發酵代謝成短鏈脂肪酸，以利有益菌的定植與繁殖，維持腸道黏膜屏障健康，加成免疫調節與抗癌成效⁽⁴¹⁾。

4.抗氧化植化素（Phytochemical）

根據世界衛生組織調查約有三分之二的罹癌原因與不當的飲食與生活習慣有關，不當的生活方式會引起體內活性氧自由基增加，使身體長時間處於慢性發炎狀態，而慢性發炎會促使癌細胞發展、誘發癌症轉移、引起癌症治療的抗藥性^(42,43)，最終影響癌症病人預後及生存，所以控制體內發炎狀態不僅僅只是預防癌症發生，更是癌症治療的營養照護重點之一⁽⁴⁴⁾。

從美國癌症研究學會到台灣癌症基金會無一例外，皆強調抗發炎飲食的重要性，而抗發炎飲食中首重攝取足量的蔬菜與水果，因為天然的蔬果中富含維生素、礦物質、膳食纖維之外，還具有防癌⁽⁴⁵⁾、抗癌⁽⁴⁶⁾生理活性的特定植化素，如：富含於蔓越莓、藍莓、覆盆莓、葡萄、桑椹、草莓、葡萄籽、綠茶的白藜蘆醇⁽⁴⁷⁾、花青素⁽⁴⁸⁾、原花青素⁽⁴⁹⁾、兒茶素⁽⁵⁰⁾能中和體內自由基；富含於甘藍菜、芹菜、菠菜、綠花椰菜的葉綠素⁽⁵¹⁾、異硫氰酸酯⁽⁵²⁾、蘿蔔硫素⁽⁵³⁾能抑制癌細胞訊號路徑；富含於柑橘類水果、蘋果、洋蔥、莓果類的槲皮素⁽⁵⁴⁾、大蒜的大蒜素^(55,56)，能促進癌細胞自噬及凋亡作用、抑制癌細胞生長週期、抑制癌細胞血管新生。

研究上發現大自然中植化素的種類十分多元，不同的植化素會作用於不同的癌細胞生長路徑及階段，但是每天想要攝取這麼多種的植化素儼然成為一大挑戰，根據國民營養調查發現，九成以上國人每天蔬菜、水果攝取不足，因此如果想要額外補充植化素可以選擇天然蔬果來源、低溫萃取方式、多元複合成份、有機製程、褐色玻璃瓶包裝的補充品，確保植化素的生理活性及安全性。

5.複合菇類萃取物（Mushrooms Extract）

食用蕈菇類含有多種的生物活性物質，如：維生素、礦物質、蛋白質、脂質、多醣體、多醣肽、酚類化合物、麥角硫因、凝集素和萜類化合物等^(57,58)，可調節多種細胞和生理途徑，使其具有多樣醫藥用特性而被廣泛運用，包括輔助對抗腫瘤、抗氧化、免疫調節、清除自由基、降低膽固醇、保護心血管、抗病菌、抗病毒、抗發炎、保肝、解毒、抗肥胖、抗糖尿病、止痛和各種其他保健特性^(58,59)。

在蕈菇類的多種生物活性代謝物中，蕈菇多醣體（β-D-葡聚醣）又稱為生物反應調節劑（Biological Response Modifiers, BRM）被廣為研究，並發現能藉由活化特定的受體或蛋白質，如：Dickin-1、TLR、CR3、SR、LacCer等，誘發細胞激素並活化其他抗腫瘤免疫細胞，有利於吞噬作用、促進免疫細胞活化，進而提供保護力，免受病原微生物攻擊和致癌物質與環境毒素的損害⁽⁶⁰⁾。

由於不同蕈菇類所含的多醣體種類也不盡相同，雖然單一蕈菇的多醣體也能提高免疫能力，但是研究上發現不同種類的蕈菇擁有更豐富的多醣體，對於免疫系統的調節能力優於單一蕈菇來源的多醣體^(61-63)。市售蕈菇類的相關商業配方甚多，在選擇補充品時要注意，蕈菇子實體有效成分比菌絲體高，因此建議選擇同時含有雲芝、靈芝、舞茸、椎茸、冬蟲夏草等以子實體固態培養的複方菇類萃取物，除了有較佳的生物利用率，同時能協助免疫系統達到最優質且平衡的狀態。

6.輔酵素Q10（Coenzyme Q10）

輔酶Q10（Co-enzyme Q10），其結構與維生素E及K相似，參與粒線體電子傳遞鏈幫助三磷酸腺苷（ATP）生成，在能量需求高的器官如：心、肝、腎中含量較高。輔酶Q10作用於細胞粒腺體中，可提高身體對氧氣的利用率，當細胞處於缺氧狀態時，會藉由「缺氧誘導因子-1α（HIF-1α）」啟動一系列反應，促使腫瘤細胞在缺氧環境下急速成長，而HIF-1α也會促進癌細胞血管新生，造成癌細胞轉移⁽⁶⁴⁾。早期臨床上也發現，癌症患者體內輔酶Q10濃度顯著低於健康者，另依據美國癌症聯合委員會（AJCC）發佈癌症分期標準，並使用高效能液相層析法分析血中輔酶Q10濃度，結果顯示轉移性黑色素瘤病患血中輔酶Q10濃度比未轉移者低甚多⁽⁶⁵⁾。一篇針對接受肝癌患者手術的人體研究發現，在患者術後每日給予300mg的輔酶Q10連續介入12週，能增加體內抗氧化酵素（SOD、CAT、GPX）、降低氧化壓力（MDA）與發炎指標（CRP、TNF-α、IL-6），並輔助患者修復損傷的組織器官，因此建議輔酶Q10補充劑可作為術後的輔助治療⁽⁶⁶⁾。癌症化療藥物—阿黴素（Doxorubicin）又稱小紅莓，具有心毒性、心衰竭及心肌病變等副作用導致治療用途受限，研究指出輔酶Q10可透過抗氧化和抗凋亡途徑預防Doxorubicin誘發的心肌病變，右圖三⁽⁶⁷⁾。

輔酶 Q10 對癌症有益的機制可能透過增強免疫系統、抗氧化、抗凋亡等作用。人體雖可自行合成輔酶Q10，但約20歲後體內輔酶Q10含量會隨年齡增長逐年下降，屆齡40歲後降低幅度更加劇，加上營養缺乏、壓力、疾病、長期用藥等情況不僅讓合成效力更趨緩而消耗速度大幅提升，致使體內存量不足，因而建議患者可額外補充輔酶Q10以彌補身體製造不足。市售輔酶Q10產品眾多，建議可選擇以天然來源取得之輔酶Q10，其與人體自行合成之結構相近，相容性及安全性佳，此外最好添加有助輔酶Q10吸收的營養素，如：維生素B群、抗氧化營養素、油脂類等，讓整體配方更完整。

如今，營養素用於輔助癌症治療已受到極大的重視，利用萃取自天然食物中的營養素，來達到保養、改善疾病的效果，提供人們一個安全且有效的保健選擇。但為確保營養素的安全性及有效性，選擇的營養品仍需足夠的科學研究提供佐證，在選擇前，也建議民眾先諮詢了解疾病與營養及挑選營養補充品的專家，才能夠根據每個人不同的狀況謹慎規劃，給出適當的營養素補充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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