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麗貞博士
德育護理健康學院健康產業管理研究所副教授退休
台灣香藥草應用協會理事長
一、前言
「芳香療法」(Aromatherapy)這個名詞是由法國化學家兼香料製造商蓋特佛塞(René-Maurice Gattefossé)在1928年發表了一本書籍，《芳香療法: 精油植物激素》(Aromathérapie: Les Huiles Essentielles Hormones Végétales)，該書首次引入這名詞而被沿用。在這本書中描述了他對植物精油的研究和觀察，並提出了精油對人體健康的潛在益處，這被認為是現代芳香療法概念的開端，也為後來的研究和應用奠定了基礎。芳香療法雖然引進台灣多年，但許多人對芳香療法的認知往往停留於香水或美容SPA業的精油按摩，其實在國際上，芳香療法是很常見且被廣泛應用的輔助療法之一，甚至在英國、法國、澳大利亞，以及美國部分的州是被納入到醫療保健體系，可以有保險給付的。在台灣，芳香療法早期只用於安寧病房，但隨著不少醫護人士開始學習，加上使用經驗的累積，已不只用於緩和症狀、改善生活品質，甚至也能提供輔助治療的作用。本文將介紹芳香療法在癌症患者常見的不適症狀的緩和療癒，還有在預防癌症發生的保健應用。
二、植物精油
各國的藥草典籍，西方藥典或中華本草書中都會包含單方藥草的各種藥劑形式與用途，芳香療法所使用的精油(essential oils)與純露(hydrosol, floral water)，可視為西方草藥醫學領域中的藥草植物應用的延伸。植物的根、莖、葉、花、果皮、果實、種子，還有樹幹等具有芳香氣味的部位，經過水蒸氣蒸餾後可以分離方式收集到油溶性的精油和水溶性的純露兩部分，純露含果酸及少量精油，呈弱酸性，對皮膚有很好的保濕效果，一般常被當作化妝水使用。油溶性的部分，稱為精油，雖然名為”油”，但化學成分與日常生活常見的動植物油脂，三酸甘油酯 (triglycerides, TG)，完全不同。精油是植物進行光合作用，產生醣類、脂肪、蛋白質等一級代謝產物，可提供動物界當食物之外；同時在代謝過程中也會產生的多種微量的二次代謝產物，這些化學分子可以幫助植物吸引昆蟲、防禦細菌、以及與周圍環境溝通等方面發揮多種功用。二次代謝產物除了大家早已熟悉的維生素、礦物質等，近年更多研究發現，就是保健品裡常用到的植化素(phytochemicals)、類黃酮(flavonoids)、多酚類(polyphenols)等重要的抗氧化成分。而精油主要就是油溶性、揮發性的活性藥效成分，這些分子很小，其中許多是萜烯類(Terpenoids)的結構，也就是常聽到的森林芬多精，除了抗菌、抗病毒、抗氧化，更能鎮靜舒緩亢奮或失衡的神經系統，提供人體身心靈整體上的調節和助益。精油分子因具揮發性，只要經由呼吸就能直接透過嗅覺神經觸動大腦內部的邊緣系統(Limbic system)，有助於情緒控制以及記憶提升，還有其他的生理調控機制，例如自律神經平衡的效果，等於無形中幫人體增加了一層防護罩。市面上常見許多居家必備的提神醒腦或痠痛油膏，其最重要的組成裡都含有薄荷精油(peppermint oil)或薄荷的主要化學成分，薄荷醇(menthol)，除了嗅吸，也能塗抹於皮膚，因其可以產生立即性的清涼提神、舒緩鎮痛效果。
三、芳香療法在緩和癌症症狀的應用：
癌症發作以及治療過程中，常伴隨著許多身體不適，以下略舉數種常見的使用狀況，更多內容可詳閱文後附上的參考書籍：
(一) 精神舒緩： 癌症治療過程中，患者與家屬常常承受著極大的精神壓力和焦慮情緒，而芳香療法的精油主要是具有藥理活性的天然化學成分，揮發後可以充滿整個居住空間，除了可以清新空氣、抑制空氣中的細菌病毒散播，減少呼吸系統的感染；更能產生愉悅的氛圍，直接透過嗅覺神經快速影響到大腦核心的邊緣系統，例如調控情緒的杏仁核(amygdala)、短暫記憶的海馬迴(hippocampus)、還有調控各種生理係數的松果體(pineal gland)、下視丘(hypothalamus)、腦下垂體(pituitary gland)等神經系統，更能迅速調整交感與副交感的自律神經(autonomic nervous system)平衡。經筆者多次實驗結果，嗅吸薄荷精油前後半小時，心率變異(Heart Rate Variability, HRV) 的差異都明顯調整，趨向平衡：交感與副交感比例降低、心跳速度調整、整體神經活性也會提升，詳如圖一、嗅吸薄荷精油前後半小時之HRV儀器檢測結果。雖然一般人耳熟能詳的真正薰衣草精油有助於減輕焦慮和緊張情緒，固然是因為含有較多的酯類(esters)成分，但其實只要是天然的精油，單一植物就含有數百種化學成分，對於許多生理係數的激勵與放鬆都可以雙向調節，所以長期適量的使用必能感受到這些植物精素所帶來的益處。因此精油的薰香和加強吸聞是應該在每天日常生活中使用，如同讓自己每天沉浸在森林的芬多精環境裡，持續性的發揮調理與保護的作用，並不是等有症狀發生時才當成治療性藥物使用。
(二) 免疫調節：當薰香或塗抹精油時，因為都是揮發性分子，如前段所述透過嗅覺神經即可對癌症患者的免疫系統產生調節作用。例如，茶樹精油(tea tree oil)中的萜品烯-4-醇（terpinen-4-ol）具有溫和的抗菌、抗病毒、抗微生物作用，常用於細菌感染與油性肌的皮膚問題的處理，如痤瘡(青春痘)、膿胞等。因此在國外醫院中常會薰香茶樹精油，有助於減少空氣中的細菌傳播，保護患者減少受感染的機會，增強身體抵抗力。
(三) 疼痛管理： 癌症患者常伴隨著各種程度的疼痛，而芳香療法中的某些精油具有顯著的鎮痛效果，例如，冬青精油(wintergreen oil) 即含有大量天然的水楊酸甲酯或稱甲基水楊酸 (Methyl salicylate)，是製作天然痠痛藥膏的重要組成之一。冬青精油具有清新的香氣，常被用在牙膏或漱口水中，用來擴香也能激勵身心和增進活力。塗抹於肌膚時會帶來溫熱感，非常適合作為肌肉痠痛時的舒緩按摩使用，少許分量就能帶來明顯的效益。但敏感性肌膚建議先以植物油稀釋再使用，以減少對皮膚的刺激。
(四) 改善睡眠： 睡眠問題是癌症患者常見的副作用之一，雖然睡眠問題的原因很多，但許多精油因為含有醇類(alcohols)，如薰衣草等；或酯類(esters)的芳香分子，如檀香等，在舒緩疼痛以及鎮靜神經的效果作用下，對改善睡眠質量均有所幫助。
(五) 皮膚保養：體弱者常有皮脂分泌減少的現象，皮膚乾癢是許多病患常見的症狀，若將精油稀釋於植物油中用於塗抹皮膚，除了植物油本身就是最佳的皮膚滋養劑，加上精油更可以減少皮膚上的各種細菌繁殖，減少皮膚紅腫發炎等各種問題，是一種很容易進行又有效益的天然的保養方式，可緩解各種皮膚不適。例如薰衣草、茶樹、洋甘菊和檀香等精油，就都是常用於減少皮膚發炎的精油，同時其香氣也可以提供放鬆和舒緩的效果。
四、芳香療法在預防癌症的保健應用：
目前醫學界對癌症的發生原因已有相當了解，主要和情緒不良、長期慢性發炎，和體溫降低等因素有關。以下提出一些說明和相應的芳香療法常用的處理方式：
- 情緒不良：
許多研究都證實長期處於高度壓力和負面情緒的狀態會對身體免疫功能和整體健康造成不良影響，增加罹患癌症的風險。而如前面第二節所述，精油是揮發性的藥效分子，透過嗅覺神經產生刺激，就能立刻影響到大腦核心部位，對情緒壓力、記憶、各種生裡指數發揮調整的效果，因此使用精油不論是薰香或是塗抹，是透過呼吸就能改善健康的最簡易、最簡便的方式，但其重點是長期在生活中使用，效果才更顯著。
- 長期慢性發炎：
發炎是免疫系統對損傷或感染的反應，但如果發炎現象長期未得到控制，就會導致組織受損，增加細胞變異和癌症的風險。雖然慢性發炎可能由多種因素引起，包括環境因素（如暴露於化學物質或輻射）、壓力、不健康的飲食和生活方式等，但精油的成分都是所謂的「植化素」(phytochemicals)，近年來已經研究證實，植化素就是最佳的天然抗氧化劑，也就是最天然的抗發炎成分。因此，薰香精油即可經由呼吸系統，透過肺泡循環進入血液；也可以塗抹於皮膚，經皮吸收，透過體表微循環進入血液，循環全身而達到體內的抗氧化，同時也達到抗菌與的效益。
- 體溫降低：
近年研究顯示，癌症患者的體溫常常比正常人低，身體溫度的降低導致免疫功能下降，使患者更容易受到感染和疾病的侵害。體溫降低應與粒線體功能障礙有關，因此癌症常見熱療改善。要提升體溫，太陽是地表最大熱源，多曬太陽，還有多吃熱性食物都是很重要的。而所謂熱性食物，往往就是食物裡常用的辛香料食材，例如生薑、薑黃、丁香、肉桂等，也都是中藥裡常見的熱性藥材。這些植物經過蒸餾萃取後的精油通常含酚類(phenols)、醛類(aldehydes)成分特別高，這些化學類別都具有超強的抗菌、抗病毒、抗氧化的藥學屬性。因此平時烹調可以少量添加在食物中，如同在料理中添加辛香料一樣，除了提味、提鮮，還可以達到抗菌、抗氧化、抗發炎的效果，可說是一舉數得。此外，薑、黑胡椒和丁香等精油也因為飽含熱性成分，因此具有溫暖身體的作用，在按摩或沐浴時使用這些溫暖的精油，也可以幫助提升體溫，增加血液循環。
五、芳香療法所使用的精油品質與效益：
如前所述，芳香療法是使用藥草植物萃取後的濃縮成分，屬於草藥療法的一支，由於草藥本身的品種、栽種、以及萃取工藝、貯存運送等過程，都會影響到精油品質，因此使用者學習如何挑選精油、正確使用精油是非常重要的，尤其是考慮到市面上精油與香精並沒有明確的界定，因此混摻、稀釋和次級品替代的情況非常普遍。以下從化學檢測的角度提供一些建議：
- GC-MS分析：氣相色譜-質譜儀（Gas Chromatography-Mass Spectroscopy, GC-MS）是精油品質檢測的重要標準之一。各精油在國際上有ISO成分標準規範，又稱為指紋圖譜，這種分析可以確定精油中所含化學成分的存在和濃度，通過GC-MS檢查報告，雖然太高階的混摻仍有其盲點，但一般而言，對於市面上的常見品種錯用或混摻，以及稀釋，基本上是可以辨別的，但由於仍然牽涉到精密的化學儀器以及專業鑑定能力，一般民眾是無法取得資料的，除非廠商願意提供，且每一瓶或每一批次應該都要分開揭露。詳見圖二，為筆者研究室所收集市售之不同真正薰衣草或稱狹葉薰衣草(Lavandula angustifolia / Lavandula officinalis)精油的GC-MS圖譜，可以了解GC-MS圖譜對精油真偽的分辨情形。
- 成分標籤：良好的精油應該具有詳細的標籤，包含所萃取的植物拉丁學
名、種植產地、採收方法、萃取部位、萃取方式，還有化學類型 (Chemical Type, CT)等。確保產品的透明度和可追溯性之外，更有助於使用者了解精油的成分組成，才能正確使用並產生預期的效益。這一部分是精油使用者在購買產品時最應具備的基本知識。
- 質量保證：一些知名品牌可能會進行額外的測試和驗證，例如通過第三
方機構進行化學分析或通過有機認證機構進行有機認證等。進一步了解該品牌的質量保證政策，了解他們如何確保產品的純淨度和品質，最好是每一瓶，至少每一批次都能提供其溯源和檢測報告。尤其台灣的精油來源主要倚賴進口，往往經過好幾層的轉手，因此需要確定販售者本身就具備嚴格的品質控管能力。
- 專業知識：在使用精油的時候應尋求具備精油相關的專業知識以及資深經驗的人士在初期協助，更建議花些時間親自學習，讓自己具備基本的認知，先求安全再講療效。少量多次，先從日常生活做起，如同每天吃三餐一樣，將植物香氣納入日常生活中，讓植物成分無時無刻協助調整身體的代謝，自然能減少患病的機會，就算生病也能減少不適，並盡快康復。
六、芳香療法的注意事項：
芳香療法作為一種輔助治療方式，其效果也會受到個人體質和接受程度的影響。患者在初期使用精油時應諮詢專業或資深經驗人士的建議，選擇合適的精油種類、濃度和使用方式。尤其若有服用藥物者，應先注意可能的藥物拮抗或加乘效應，例如正在服用抗血栓藥物者，需要避免使用具有活血化瘀作用的精油，例如乳香，以免增加出血風險；肉桂具有類似降低血糖的作用，但是糖尿病患者不可用以取代藥物。另外如前文提到的一些精油含有醛類、酚類等熱性成分，容易對皮膚刺激引起過敏反應，這時在精油濃度的稀釋上是非常需要注意的部分。另外，若不確定精油品質者，建議在使用過程中保持通風良好的環境。芳香療法主要是使用萃取後的植物精油，是屬於植物療法的一部份，如同中藥是直接民間使用與跨國實證經驗為其應用的根基，因此如同食物一樣，所用的精油最好是品質優良的，不經人工化學成分混摻的純天然植物精油，避免不蒙其利反受其害。
七、結論：
芳香療法應用於輔助醫療與保健上，不論是緩解日常生活的不適，或是減輕各種疾病症狀，以及縮短恢復期方面都已獲得許多研究成果，因此在國外也已納入癌症整合療法中。從歷史來看，草藥自古即是人類醫藥，唯經過萃取後的精油濃縮品，雖然大大提升了使用的方便性，但其使用歷史較短，大約才一百年！因此需要更多的累積使用經驗與整理合宜的用法用量，以達到更好的效果。此外，挑選純天然且全成分萃取的精油和香氣，才適合長期的使用在日常生活中。芳香療法作為一種自然的輔助療法，對於處理長期慢性發炎、體溫降低和情緒不良等致癌因素具有一定的功效，但需要注意，芳香療法比較屬於預防醫學，以提升身體自癒力，正本清源為目標，並非取代病症治療，患者在使用之前應該多充實知識，對其多一些的了解才好。
八、參考書籍：
目前在市面上討論癌症和芳香療法的書籍越來越多，以下僅提供幾本專業級且理論實務兼具的譯著，有興趣者可延伸閱讀：
1. 《藥用精油學》，原文作者： 皮埃爾法蘭貢Pierre Franchomme，出版社：源流學堂國際有限公司，出版年份：2020
2.《進階臨床芳香療法 – 精油在臨床實務的研究 (3版) 》，原文作者： Jane Buckle，譯者：卓芷聿等，出版社：台灣愛思唯爾，出版年份：2016
3.《芳香療法實證學：基礎理論 精油素描 臨床應用(增訂版) 》，原文作者： Monika Werner, Ruth von Braunschweig；譯者：李文媛，出版社：社團法人德芳亞太研究發展協會，出版年份：2023
4.《純露芳療大百科：德國芳療大師給你76種純露最新資料與200種應用配方，溫和保養皮膚與健康》，原文作者： Susanne Fischer-Rizzi，譯者： 葉怡昕，出版社：大樹林，出版年份：2021
